父母在，人生尚有来处；父母去，人生只剩归途。
第一次看到这句话时，
心里忍不住一怔，
眼泪立马就凝聚上了眼眶。
不是说泪点低，也不是说矫情，
只是在想，如果这时还能陪在父亲身边，
和他说说话，聊聊天，玩玩笑，
再一起吃个饭，喝杯功夫茶，
那该多好！
只可惜，如此简单的要求，
如今也已经是一种奢望。
父亲是在睡梦中离开的，
走的时候没人知道当时是怎样一种情况，
也没人知道在父亲生命的最后一刻，
他是否有不舍，牵挂，以及不甘。
毕竟，还那么年轻，
儿女才刚刚成家，
他甚至都还没来得及看到他的长子嫡孙。
就这样毫无征兆地离开了。
我想，父亲走之前一定还有诸多的遗憾，
遗憾不能陪母亲举案齐眉，
遗憾不能儿孙满堂，
尽享天伦之乐，
也遗憾不能看到子女未来的任何成就……。
小时候，
父亲总是尽力给我，他所能给我的所有。
吃的，穿的，用的……，
在哪个物质缺乏的年代，
我的童年却格外幸福美满，
有自己的‘公主房’，
还有公主床，大衣柜，
以及各种各样的毛线公仔，布娃娃，漂亮衣饰。
那时候，父亲对我总是格外疼爱，
我则无数对父亲夸下海口说：
等我长大了，
我一定挣很多很多的钱，给你买很多很多你喜欢的东西。
每次，父亲听到这话时，
总是笑眯眯看着我说：好，我等你长大，等你给我买很多很多的东西。
后来，我真的长大了，
却并没有给父亲买过多少东西。
刚刚毕业的时候，
挣得不多的我，
时不时还要靠父亲救济一下，
才能勉强维持在异乡的生活。
记得有一年父亲节，
我给父亲买了一对鞋子，
邮寄到他单位，
他收到后可开心了，
逢人就说，
这是我女儿给我买的父亲节礼物。
打那以后，
父亲几乎天天都要穿那对鞋子出门，
有一次，
遇到下雨天，
父亲怕淋湿鞋子，
下班的时候，
把鞋子用塑料袋装起来拎着走，
而自己则光着脚丫走回来的。
回到家，
母亲问他为什么有鞋子不穿，
父亲说，
下雨了，
怕鞋子淋坏了。
当母亲和我说起这件事的时候，
我在心底暗暗发誓，
等我以后经济好了，
挣大钱了，
一定要给父亲买很多很多的鞋子。
我还曾对父亲夸下海口：
等以后我挣大钱了，
就带你和妈妈去环游世界。
每次，父亲总会笑眯眯说：
你爸不指望你带给我什么，
只希望你过得好，
有空多回家看看我们，
我就心满意足了。
父亲的心愿，
简单得我常常觉得他好老土。
常回家看看，
我不是每年都回去好几趟吗？
那时候，
总觉得他们还那么年轻，
以后可以相伴的时光还多了去。
不急，
慢慢来。
所谓来日方长，
不是吗？
我常常这样对自己说，
然后继续忙碌自己的生活，
工作，逛街，聚会，旅游，学习……。
后来，
我又开始恋爱，结婚，生子，
生活逐渐忙成陀螺。
渐渐地，
和父亲的见面和交流都少了。
从前，
每天都会主动打电话给父亲，
督促他吃高血压药。
后来，
就变成他每天主动打电话问我，
外孙乖不乖，带孩子累不累。
而每次通话，
不是因为孩子哭了，
就因为身边刚好有什么事情，
结果，总是匆匆忙忙就挂了电话。
说好了回头再给他打过去，
也多数以忘记收场。
那几年，
因为初为人母的手忙脚乱，
我渐渐无暇兼顾，
关心父亲的日常，
开始忽略他的安好。
那时候我总以为，
他还年轻，
他还健壮，
他还有大把的人生，
等着我去慢慢陪伴。
而我，
不过暂时的怠慢，
日后再加倍补上就好。
可我忘了，
人生是有意外的，
意外和明天，
没人知道会那个先到。
我们总以为来日方长，
一不小心却就相见无望……。
关于‘心灵感应’这个说法，
我是相信的，
因为，
父亲出事的那个晚上，
我无故辗转难眠，
整整一个晚上。
第二天一早，
我在菜市场，
突然接到弟弟的来电，
电话里，
弟弟语气无比沉重，
只说让我赶紧回家一趟，
就匆匆挂下电话。
我莫名有心灵感应那般，
感觉是要出大事了。
只是，
我怎么也想不到，
这大事，会大到天都塌下来了。
父亲走了，
就这样毫无预警就离开了大家，
没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，
又是怎么走的，
只知道他是在睡梦中离去的。
年轻的时候，
父亲就曾说过，
将来老了，
要走也不会拖累子女，
静悄悄离开就好。
原本这不过是父亲一句玩笑话，
却不曾想过，
父亲最后真的以这种‘戏言’的方式离开了大家。
父亲走的时候，
表情安详，双眼却没有完全闭合。
我们老家有个说法，
人走的时候，
如果至亲还没到齐，
离开的人就会舍不得把双眼闭上，
因为，走的人还在等尚未归来的至亲。
我想，
父亲当时定是在等我，
等他生前最疼爱的女儿，
来送他最后一场……。
这些年来，
我一直不怎么敢去回忆那天那个场景，
因为每次只要回想那个场景，
我总难免要伤心欲绝一次。
为曾经以为的‘来日方长’，
而懊悔万分。
从前，
我们总以为和父母，
还有很多的来日方长，
却不想，
一不小心就彼此后会无期了。
写于2018年4月4日清明节
